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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1章 上谷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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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兩人議論之時, 旁邊也有別人, 聞言, 忍不住插嘴道:“此事我也聽說了, 只覺那貍貓也是怪異,補藥的渣也是藥渣,怎會去舔食?”

“這你便不曉了,”一個驛吏喝了口酒, 道,“那等貴胄的補藥,自是要做得好吃些。據說那藥渣裏面有不少肉,貍貓是想將肉翻出來吃,這才中了毒……”

他們絮絮叨叨, 我沒有理會,心思都停留在了他們提到的會稽王身上。

會稽王要謀反,自然不會把事情做得這般蠢。

至於周琿,此人本是無能之輩,突然因為先帝駕崩而得以位極人臣,置身於風口浪尖, 面上風光, 卻早成驚弓之鳥。前面外戚, 除沈氏之外,袁氏、荀氏和龐氏皆得個慘淡收場。皇帝年紀尚幼, 朝政被宗室和世家緊緊捏著, 周氏唯有小心翼翼平衡各方之勢, 方可求得安穩。

這般情勢之下,會稽王下毒殺周琿,足夠讓他驚慌失措。

當然,會稽王是宗室,要動他,東平王的態度則是重中之重。

按道理,會稽王與東平王關系不錯,又是宗室重臣,出了這等事,東平王當會出面為他開脫才是。但東平王自己也因為此事頭疼,正愁不得開脫。

刺殺先帝的名聲雖然由黃遨擔著,但死無對證,且著實疑點重重,不少人懷疑他不過是做了替死鬼。而東平王緊跟著先帝左右,親征和最後的駐蹕之地都是東平王所慫恿。我跟隨公子離開雒陽的時候,懷疑東平王與先帝遇刺有關的傳聞已經在士庶間流傳開來。

其實我曾很有沖動,到槐樹裏去一趟,如果老張在最好,請他幫忙將流言再散一散,最好弄得滿城風雨,讓東平王夜不能寐。不過聯絡上老張便等同於聯絡上曹叔,對於他那邊的事,我一直有意回避,思索之下,還是不再輕舉妄動的好。

不過現下看來,就算無人推波助瀾,東平王也不可淡然處之。

有了如今這事,再將前面的疑點串起,事情的全貌都露了出來。

因先帝有意將會稽國撤除,會稽王世子為保住國祚,鋌而走險,買通了張彌之,設計讓東平王慫恿皇帝在那鄉間駐蹕。那串通二王聲東擊西的,也正是會稽王,如此以來,既可除掉皇帝,又可將弒君的罪名嫁禍到黃遨身上,一舉兩得。

不過東平王不是傻子,此事,他雖然得益甚大,卻無形中背了個悶虧。他知曉若不能及時摘清,將來一旦時局不利,有人在此事上做起文章來,定然能教他脫皮。

故而會稽王被掀出了罪證,哪怕過程教人生疑,東平王也不會出面保會稽王。

不但不會保,他還須得順水推舟,將事情做得場面轟轟烈烈,讓會稽王死得更快一些,以樹立他真忠臣的名聲。

果然,那幾人聊了一陣,有人問:“這麽說,會稽王弒君的罪名落實了?”

“自是落實了。就在他下獄三日之後,他就在罪狀上按了手印,當夜在獄中自盡。”

眾人聞言,喟嘆不已。

“這會稽王,竟敢下下此毒手,自盡著實便宜了他。”

“可不是,先帝那般年輕,嘖嘖……”

我聽著他們說話,心中也不禁長嘆一口氣。

因為先帝之事,公子這些日子常悶悶不樂。雖然他總擺出來一副鎮定或思慮長遠的模樣,在我面前,也很少提及此事,但我知道他一直不曾忘懷,並深深自責。

而如今,雒陽的事如果傳到了公子的耳朵裏,他大約也能立即想通。只不過他畢竟不知道我對張彌之做的事,大約仍會存疑。

裴煥和雲琦也聽到了那些人說的話,不過面上無所表示,用過膳之後,驛館中的人已經換好了馬匹,眾人重新上路,往上谷郡而去。

雖然秦王的兵馬叫遼東兵馬,但因得要應對北邊鮮卑人長久以來的襲擾,秦王駐守的地界早已遠遠超出了遼東國。上谷郡水草豐美,有險要可守,北控鮮卑,西接羌胡,多年來已經成為了秦王兵馬實際的駐地。

雒陽及內地的人談起秦王,大多愛說皇位紛爭及三年前逼宮的事,但秦王常年駐守邊陲,其實做下的大事比人們愛說的那些多得多。比如,他駐守以來,鮮卑等胡部滋擾內地之事,逐年減少,如今更是因得他對東鮮卑的擠壓,使得鮮卑內亂,穩住了東北。再比如,他駐防上谷郡之後,對西邊羌胡連年進攻,收回了河套,將前朝以來因內亂而被蠶食的北面邊境連為一體。也正是因此,秦王如今手中實際控制的疆域,從遼東到河西,比任何一個州郡都大得多。

上谷郡屬幽州,幽州都督是中山王,幽州刺史名叫徐謙。不過有秦王所部兵馬,比中山王和徐謙手裏加起來的多多了,上谷郡的軍政之權,也早已為秦王所有,異於諸郡。

進入上谷郡地界,各處風貌亦與別地迥異。原野之中荒地甚少,不是開墾成整齊的田地,便是圈起來做成草場。將要入冬的時節,農田上都是草堆,到處可見成群的馬和羊。每隔數裏,便可見村舍點綴其間,那些屋舍建得齊整,高處望去,如棋盤一般,竟不似尋常所見的農家那樣新舊高低錯落,隨心所欲。

“這是何鄉何裏?”我不禁向旁邊一個士卒問道,“觀之甚為與眾不同。”

那士卒這些天來與我混得熟了,聞言笑了笑,道;“地名我是不知,不過上谷郡這樣的地方多得是,不足為奇。”

“哦?”我訝然,“怎講?”

士卒道:“這些都是殿下找來的軍屯兵戶。前些年,各地都有些天災,不少人湧來了幽州。正好從前上谷郡為鮮卑和羌胡襲擾,民人稀少,有大片荒廢,殿下便順從朝廷號召,收留了許多流民,將他們編戶為屯,養養馬種種糧,要出征時也好征些壯丁。”

我了然,仍覺得新鮮,道:“做兵戶辛苦得很,那些流民也願?”

“那有甚不願,再辛苦也能吃飽穿暖,總強似賣兒賣女還要餓死。且我們殿下雖給他們編戶,但從不入籍,誰要是想回鄉了,向官府說一聲,自去便是。但便是如此,走的也甚少。”

“怎講?”我問。

“且不說各家差不多都有人在營中做事,割舍不得,但說此地的徭役稅賦,比別處輕了不止一半,日子可過得殷實多了。這些兵戶不但不走,有些人還將同鄉也拉了來,你看這些田地,原本都是荒野,都是新來的兵戶開墾出來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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